雷克斯選擇了一處非常隱蔽的位置架起充氣帳篷並將自己塞了進去。他沒有把帳篷全部張開,而是一團皺巴巴的縮在地上,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樣子讓他感到安心。
他早就習慣隔著一層薄薄的軟墊蜷縮在坑坑窪窪的地面上。他從記憶碟中取出事先規劃好路線的地圖,用手指在上面做著標記。
這幾個白天他都是這麼度過的。
就在那天,他無意間在記憶碟中發現了父親留下的資料,一切源頭的始末——每項計劃的詳細情形、每一場戰役的細節、每座地城的實際地圖,以及生活在各座地城中的流亡者、接受潛行計劃訓練的流亡者名單,甚至區分了參與各項計劃的潛行者們,職位、區域、負責項目,其中包含現役狀況。
後面還有治安區的詳盡地圖。按照不同區域劃分不同階級的住宅與設施、設施內外的監控設備以及奧托分佈位置、每個時間點出現的運輸車與巡邏車、宵禁時間內的資源分配與奧托分佈圖⋯⋯連自己曾經潛入住宅竊取的資料也被整理的非常完善。
這些全都是父親能夠加以利用的資源,現在卻在自己手上,用意不言而喻。
看到這些資料,那些徘徊在他腦海中的問題立刻有了答案!
他告訴管理員理查.加洛自己必須回頭的原因:
「我的弱小讓自己什麼也做不了,但我父親可以!那樣的傷勢,使他每一個動作都劇痛無比,但他們仍嘗試走在極端上。我們的未來能不能改變全仰賴他們。或許對大部分人來說這都只是流亡中的一小部分⋯⋯但我不願再次選擇只是依賴然後默默接受其中的後果。他必死無疑,但我要為他留下死前的足跡,就像大地中的化石,我們挖出來、清理它、然後將其展示在一個後代能一眼望盡的地方。它!將永遠被歌頌!」
他還記得理查.加洛一直在原地注視自己離開時的神情,那人等到隊伍末端的傷患抵達才低下頭邁開步伐。
地圖上標記了密密麻麻的符號,幾個C型倒鉤的標記代表了他從折返、一路繞開塞德萊茨地表城市、再到艾普頓東邊落腳點的路線。他在夜晚離開給流亡者臨時休息而搭建的小型地穴。
那裡面擺放了幾樣前人留下的東西,有乾糧、有各種藥品、有存放訊息的記憶碟,牆上還留有途經此地的人名。幾個熟識的名字也在上面,但看痕跡已經非常久遠,雷克斯也毫不猶豫將自己的名字刻在牆上,位置就在伊蓮娜・莫雷蒂、托爾・梅薩羅斯以及希爾達・休斯等人旁,一道全新的痕跡:雷克斯・懷特,卡特之子。
臨走前他還在老舊的記憶碟中存入了自己的聲音,「如果你正在此地聆聽,請時刻保持警覺,銘記戰事切勿好戰,我將獻上此曲推助歷史重演——」
一路上,他的心緒一直都很平靜,也已經非常習慣在入夜時趕路。越近東北就越多隱藏在綠蔭下的損敗建築,下潛意識獲得的感官幫助他在黑暗中穿梭於這些被自然體系收回的廢墟中。他自然而然地熟練了這項技巧,感受到的訊息刺激也不再那麼的雜亂無章。
還差半天的路程就可以抵達治安區。他估算過父親的腳程,照這樣的速度前進將會晚他們幾個小時抵達。他很清楚這兩人兜裡究竟賣了哪些藥,正因為清楚因此他只打算潛入威司里集團的3號研究所⋯⋯
啪!距離營帳不遠處傳來樹枝斷裂的聲音。
雷克斯豎耳傾聽⋯⋯一頭突變的母鹿似乎也被自己製造的聲響嚇了一跳,牠停頓在原地然後跳往一旁枯倒的樹幹上。除了母鹿在樹幹上行走的空洞聲響外,雷克斯還聽見了一種非常細小、謹慎的腳步從右邊緩緩靠近。
一陣風稍過將所有的聲音掩蓋下去。突然——
唰!
母鹿的哀嚎掙扎、猛獸的低吼喘息,離營帳就只有幾步遠的距離上演了一場震撼人心的獵殺,一系列激烈的翻滾掙扎、死命撲咬以及空氣中傳來的血腥味全都應證了雷克斯的猜測。
這裡是野生山獅的地盤。
夜晚行經這帶時他總聞到生物尿液參雜著賀爾蒙的味道,天亮前他找到味道最濃郁的地方將充氣帳篷抹了一點泥土。他不擔心自已的安全,但他懷疑自己是否能在啃咬咀嚼聲下入睡。
到了傍晚,計時器釋放的微量電流經由太空衣竄遍男孩全身。他關閉計時器,躺在地上仔細聽著外面的動靜。這種特殊的裝置是他自己設計的,為了能迅速清醒並恢復警戒。空氣中的血腥味淡了很多,但腐臭味也濃了起來。他沒聽到任何除了自己以外的生物活動,只有陣風吹襲樹葉造成的唏囌聲此起彼落。
他仔仔細細檢視身上的裝備、戴好面罩很快鑽出了帳篷,皺巴巴的帳篷對他來說挺好收拾。藏在草叢裡的母鹿屍體只剩下乾扁的頭顱與四肢,外露的骨骼上也沒留下多少殘餘,這頭山獅的食量驚人。
雷克斯先是在這崎嶇的地形中小跑步,接著加大步伐,最後開始衝刺。他的適應力非常好,身體已經習慣了這種規律的喘息。周圍的生物動向、地形全都在他的掌握中,任何一點意外都不是意外,只是預料中的其他選項。
入夜後的治安區依舊燈火通明,亮眼的燈光遮蔽了夜空中的繁星,就連月亮也顯得黯然失色。雷克斯攀過一座高牆,裡面原本曾是治安區的民宅範圍,但由於戰爭破壞了主要的防護系統使之暴露在污染中,如今成為了陰暗無人的死城。
這裏正是佩特拉失去雙親的地方,也是這場戰役改變了她的一生。
他謹慎地潛伏在陰影之下,一步步朝著主城區前進。越是靠近,越是能感應得到巡視中的奧托,低沈的機械運作聲、化學的焦腥味、一版一眼的腳步與動作⋯⋯
這真是熟悉又陌生的感受。 雷克斯心想。
四天前,同樣是夜晚、同樣是廢墟殘城、同樣的聲音與味道,不同的是他有了極為明確的底線。透過斷裂的牆縫,他發現奧托那空洞眼窩中的紅色視線並沒有出現彈射的情況,而是簡單的直線與橫向。數量也沒有預估上的那麼多,這代表第二批隊伍不是還在塞德萊茨,就是正在返回的途中。
從回頭那刻起,雷克斯就選擇繞過塞德萊茨。途中,有機會讓他從遠距離遙望那座被雜草藤蔓覆蓋的廢城,而那裡到處都是機械軍的痕跡。被肅清的殘骸依然留在那裡,全新的軍隊再度佔據,但目標卻更加明確,幾乎都分散聚集在地城的出入口附近⋯⋯特別是墓園的方向,漫起大量的黑色濃煙。
那裡還剩下些視死如歸的人們⋯⋯
雷克斯抵達的速度比預期中的要快上幾個小時,說不定父親他們才剛潛入不久。他走走停停,繞著被防護屏障包圍的城牆,觀察著。幾台奧托從男孩身後倒塌的牆面經過,也沒察覺到黑暗中的異常。城市後方有座範圍非常廣泛的掩埋場,傾倒廢料的牆面被捕高了將近10米,恐怕已經不能再像以往那樣翻進去了。
他繼續繞著,最後來到富裕人家居住的瑞奇社區後方,依山傍林的社區後面除了高牆與防護屏障外,還有著更為森嚴的防護⋯⋯曾經有幾名科學家研究並結合了獅子與犬種的基因,放養了許多這種結合性基因物種,漸漸地那座山成為了獅犬的棲息地。
據說曾經有名研究員不幸遭到失控的獅犬攻擊,現場遺留下來的血跡遍佈了育養範圍,人們從未找到那人的屍體。
必須退回去。
只有兩個地方設置的防護屏障有向外開口,一是焚化廠、二是掩埋場。
雷克斯只能回到掩埋場觀察著廢料傾倒的間隔。他注意到靠近南邊的那面牆下堆積的廢料相比其他來得少,據觀察,傾倒的量也相對不多⋯⋯他有機會!
敏感的嗅覺系統並沒有替他隔絕廢棄材料釋放的濃厚化工臭味,但下沈的意識能替大腦選擇接收刺激與否。他蹲在一山山的廢料中,盯著牆上一顆顆圓形的排廢閘口進行最後一次驗算。
嗡——
一架無人機從雷克斯上空經過,略過他待的那座廢料山丘往東北方向駛去。正好!那架無人機的照明在一瞬間令雷克斯看到牆面某個閘口上的符號——那是潛行者所使用的標記,用來傳達一項重要訊息!
這裏!
他的內心突然一陣悸動!可能嗎?是父親留下來的?那看上去像剛燒上去一樣新⋯⋯位置就在閘口下方內緣,做得非常隱蔽。若不是那架無人機,估計雷克斯還要測試一段時間。
男孩果斷從記憶碟中拿出鉤繩槍,將繩索拋射進那扇閘口,借助收繩的力道迅速於牆面上爬走。他抓著邊緣撐起身體,總算是親身踏入這座巨大的排廢管路——這整條系統幾乎由輸送帶覆蓋環繞而成。閘口內部傳來的聲響與牆外相比變得非常巨大,金屬擠壓聲、撞擊聲、運輸條規律的運作聲、蒸氣釋放的爆破與洩氣聲⋯⋯這些聲音在管道內形成一種複雜式的低吼,震得他有些頭暈目眩。
等感官習慣了這種聲音刺激後,他立刻點開手中的記憶碟,翻看著記錄在內的管線設計圖,放大掩埋場南面排廢閘口、標示上自己的位置,一邊轉動立體地圖一邊往深處走去。過濾掉某些過於傾斜、高度過高、堆積過多廢料的路線,男孩在徹底的黑暗中走過了不知多少處分岔路,途中還有幾次因為廢料液化而阻擋了去路,讓他不得不退回原路尋找其他路徑。
最終他距離壓縮室只有咫尺。
經過壓縮處理的廢料會從他上方17米高的開口處掉入管道內,這種強硬的輸送方式會讓廢料通過掉落的撞擊開啟運輸條⋯⋯雷克斯聽得出這條輸送帶其實還是處於運行狀態,只是下方被某個大型物體死死卡住,不停發出刺耳的空轉摩擦聲。
持續運行的輸送帶反而會讓系統判別此處的廢料過多,因此會自動減少分配⋯⋯
真是好事!
雷克斯拋出繩索將自己帶至高處的開口,他的身影在巨大洞口上方顯得既渺小又不起眼。穿過開口,橘黃色的昏暗光源照亮了下方的壓縮室。就跟紀錄中的一模一樣,18條巨型機械手臂懸吊在牆兩側,直到廢物堆滿整個模具,壓毀、壓毀、再壓毀,最後模具會將廢物條送上他站的洞口,推擠送出。
昏暗的光球懸在定點,模具旁的幾台守備奧托並非征戰機型,只是一般高階型號,那純白色的機體及閉眼沈睡的樣貌都被昏暗的光染上臘黃。只要踏入這裡,就算進入治安城區,若沒有身份晶片將會被這些奧托當場肅清。
雷克斯從記憶碟拿出一條黑色墜鍊,這條塑型裝置是臨走前佩特拉送給他的。
「這條是我父親的塑型裝置,你拿去吧!反正我留著也用不到。」她說。
男孩當時並沒有回話,也沒有接過那條墜鍊,只是靜靜的看著女孩。
「多留一條對我沒有好處,思念只會讓我更容易在過程中上浮意識。你懂的,還有懊悔跟頻繁思考。」她將墜鍊掛在男孩脖子上,「我會成為訓練官,不出任務。有空再來找我聊聊吧!就在沙漠的某處。」
這條塑型裝置紀錄了佩特拉父親出任務時所使用的身份。男孩轉動著胸前的墜鍊,一團乳白色的軟蠟立刻將男孩包裹了起來,另一副樣貌在軟蠟中浮現——
一頭褐色短髮、棕色眼睛、五官端正面容普通,身材中等、身高大約165公分,男人看上去年約25。是中城區一間物料公司的員工,獨居、未婚,與家人關係並不友好。
嬌小的男孩挑了最矮小的身份使用。幸好佩特拉的父親並沒有那麼高大,不然雷克斯絕對用不了裡面的身份。即便如此,他就像踩了雙高腳鞋以及戴副厚重手套似的,肢體感受非常不靈光⋯⋯這就是為什麼潛行者必須慎選身份盜用,不符的身型根本不能進行精細動作,更何況必須長期臥底。
他要暫時利用這個身份,直到他找到一個歲數相差不多的孩子。
但首先,他必須要先從如此高的位置到下方模具僅約1.5公尺寬的邊緣,若不慎掉落到轉動的碾壓齒上就連眾神之主也束手無策。嘗試適應這副外殼的雷克斯最後還是選擇暫時褪下這副身份,這種無法判斷力道的外殼要拋繩盪下去風險實在太大了!
他可以到落點後立刻啟動塑型裝置,前提是這種機型的奧托生命感應範圍不太廣⋯⋯
現在時間20:34。
幾名研究員正在實驗觀察室中進行交接作業。人們面對著精密無比的設備以及一扇扇大型的晶面玻璃,每一扇晶面顯示器都精確標示了實驗項目的姓名、性別、受傷與修補部位、腦波及各項生理數值。透明的玻璃後方是擺設簡單的房間,一張床、一間梳洗室、一組記憶碟置物櫃,剩下絕大部分都是肌力訓練器材。
「編號2083已於時間18:07脫離修復池,目前狀況良好,融合率達89%還在上升中⋯⋯」
一名衣著輕便披著套研究服的女子站在一旁,她手上捧著杯熱精神藥飲一邊聽著同僚匯報。然而實驗體2083現在的行為卻引起了女人的注意——
「⋯⋯你說他脫離修復池?不到一週?」女人不敢置信地點開實驗體2083的監視畫面,裡面的男人正在器材上全力衝刺。「他不是腦、頸椎損傷的甦亡者嗎?記憶狀況如何?」
「他記得所有我們灌輸的事物。」
女人目瞪口呆的看向那位同僚,那人研究袍上印著威斯里集團的藍色字母標誌,下方則印著他的名字:布萊迪・瓊斯。「你的意思是⋯⋯他完全沒有生前的記憶,一丁點都沒有?名字?出生區?關於他自己的任何事?沒有?」
布萊迪・瓊斯思索了下,最終只想起一件事,「他確實不記得,但他醒來後第一句是問:我怎麼在這裡?」
「那他認為他在哪?」女人追問。
「裡面有甦亡後進行的測試紀錄,黛碧。」布萊迪・瓊斯說著,一邊起身收拾操控檯面,「抱歉,我還要趕回去陪妻子吃飯,她已經在等了。」
「哎⋯⋯去吧!去吧!」名叫黛碧的女人揮了揮手示意對方盡快離開。她坐上布萊迪・瓊斯原先的位置,忽略周圍仍在相互交談換班的聲音,迫不及待地觀看復甦者2083的甦亡紀錄。
那個男人現在依然在衝刺,就好像不會累同時又像停不下來似的。
黛碧滑動操控版拉出記錄畫面擺在2083的監控旁。一開始是在修復室內的畫面,時間為17:47,研究人員正在抽空修復池內的液體,用乳膠狀人工體液取代。女人將時間向後拉至18:07,實驗體2083正式脫離修復池的時間,研究員操控機器將裝著實驗體的圓柱形玻璃放平,接著是一段初步融合測試。
她一點一點的把時間向後拉,一直到18:44實驗體才清醒過來。就像布萊迪・瓊斯說的,赤裸著身體的男人表現得非常困惑,他坐起身將掌心朝向自己不停打量自己的身體,最後在與研究員接觸時問出那句話——
「我怎麼在這裡?」
研究員先是一愣,接著反問,「你應該在哪?」
「我⋯⋯」男人發現自己什麼也想不起來,甚至連自己叫什麼都不記得。他看向面前的研究員問,「你是誰?」
「我的名字叫做布萊迪・瓊斯,你需要我幫你回憶些什麼嗎?比如你喜歡吃什麼水果?」
男人停頓,眼睛朝四周張望著,「這裡是哪?」
「甦醒室。」
「什麼是甦醒室?」
「甦亡者再次清醒的地方。」
「甦亡者?」
「你還記得自己叫什麼嗎?」
男人搖頭,但他的目光始終警戒。
「你看一下吧!」布萊迪・瓊斯將手中的面板轉向替給對方,「這是公司制定的計劃,以及你的同意書,後面是你的個人資料。」
男人接過面板,前面是威斯里集團的復甦計劃,密密麻麻的文字,他看過標題直接跳過,後面是死亡屍體切結書與計劃同意書,上面的署名是彼得・安德森。死亡屍體切結書?復甦計劃?
「我死了?」男人問。
「曾經。」布萊迪・瓊斯說。
男人看了一眼研究員,再看向研究服上印的標誌與名字,接著才繼續翻動面板。姓名:彼得・安德森,一旁附著他的照片,但他現在連自己長什麼都不記得,怎麼分辨照片究竟是不是自己?
「有任何其他甦亡成功的人嗎?」
「你的編號是2083,恩,有的。」
「他們一眼就知道這上面是不是自己?」男人晃了晃面板,「也許整容也包含在裡面?」
「除非你有參與特殊項目或面部受損嚴重。若是後者,我們也會按照原貌修復。」布萊迪・瓊斯笑道,接著他指向對方身後的區域,「有些人會在那看上一段時間。」
男人順著對方所指方向回頭看去,那裡是一片多角度金屬牆,自己與研究員以及甦醒室的樣子都被映在上面。他從修復管中起身走出,裸身來到那片牆前,牆面連同他的側面與背面皆能顯現。這張臉,確實與職業照片如出一轍,身上卻多了修補過的黑色疤痕⋯⋯黑色?他伸手摸向側頸再來是後頸,整個頸椎與一半的後腦都鋼硬得跟機械一樣——
「我是怎麼死的?」彼得問。
「雷射槍,口腔內部射擊。」布萊迪・瓊斯說,他來到對方身後不遠處。
彼得再次看向面板,職業:軍人、階級:機械戰鬥部隊指揮官、最後一次任務地點:舊城區—塞德萊茨。他將面板還給對方,「沒印像。上面也沒說我喜歡吃什麼水果。」
「我們會知道的。」研究員接過面板笑了笑,「現在幫我想一想,你剛剛覺得自己應該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