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克斯做了一個夢,他夢到自己在一間陌生的房間內,跟一群大人慶祝自己的11歲生日。其中有他的父母,卡特跟安娜,年邁的祖父母以及他們的好友。祖父滿頭白髮,臉上的皺紋蓋不住眼中的內斂。祖母則顯得較為爽朗,灰黑的眼睛跟父親一模一樣。
這個夢很奇怪,為什麼不是過12歲生日而是回頭過11歲?
他收到的禮物有很多,其中一個最吸引他的注意,那是一條黑色的墜鍊,跟他原本的塑型裝置幾乎一模一樣。但在夢中他卻堅信這是他第一次收到這條墜鍊,因此還歡天喜地的變換樣貌,惹得在場的人們笑聲連連。
他能感受到自己被捧在手心上,呵護著、愛護著。在夢裡當了一回天真幼稚的調皮孩子。如果沒有諭視系統、沒有肅清、沒有核污,他是不是也可以過上這樣的生日?
夢境與現實的落差在清醒時令人倍感折磨。
雷克斯坐在原處,他費了好大的勁才讓自己回歸現實。那全都是夢,他們全死了!而我卻什麼都保護不了!什麼都辦不到!這種接近自虐的方式能讓他快速清醒。紮實的疲憊湧上心頭,但他卻覺得這樣挺好,好過被悲傷淹沒。他還能冷靜、還能思考,而不是陷入情緒本身。
穿好太空衣、麻木地檢視裝備完整性、戴上面罩貼合皮膚,雷克斯離開防核帳篷將其收回記憶碟存放。茂密的樹林中偶爾會幾處有稀疏的葉子,透著一束束金色的陽光。據說這裡原本有一段公路橋,但在幾年前就已經倒塌。如果不是斷壁上爬滿了整齊一致的藤蔓,估計雷克斯也認不出綠林後方藏有建築殘骸。
雷克斯保持在托爾身後約十步左右的距離。雖然托爾曾是一名指揮官,但同時他也是一名外交官,他能率領潛行者盜取軍隊身份、也常四處奔波遊走於各個避難地穴傳遞機密。他腦海中的地圖已經被自己走過成千上萬遍。只是這樣原始崎嶇的路線,雷克斯還是首次踏上,他從來沒有去過西南方的地穴,只聽說那裡的地表極其致命。
途中,兩人幾乎沒有交談,只是各自朝著相同的路線走著。
走得越是深入,周圍的樹幹越是粗大也越是密集,太陽光束也在不知不覺中消失。隨著坡度越來越陡,雷克斯必須手腳並用才能攀上樹根、踏上石縫,倔犟地維持著同樣的速度與距離跟在托爾身後。面罩時常隨著他的喘息而蒙上水氣,又很快流入回收系統過濾、收集。只要他渴,撇撇嘴唇就能咬到根管子,吸食淨化後的水份。
只是那樣的味道嚐起來有點悶臭。
托爾在一顆巨木隆起的樹根旁停下腳步,他看了看男孩的位置接著從記憶碟中取出充氣帳篷,將其架在樹根下。
「我們在這裡休息一下。」他說。
「不用,我還能走。」
雷克斯感覺自己已經過了最疲憊的階段,手腳不再那麼沈重變得有些麻木。甚至覺得可以這樣一直走下去。但托爾卻擋住了去路讓他不得不停下腳步,男孩瞪著俯視自己的男人,為什麼又要阻止自己?
「休息一下,吃點東西。」說完,托爾完全不受男孩的情緒影響,徑直鑽了進帳篷裡。
雷克斯在外盯著帳篷許久,周圍的樹梢葉片偶爾會來回晃動,可惜那樣的微風他感受不到,只能聽聽葉子的簌簌聲以及自己的心跳聲。漸漸地,他感覺不再那麼喘,心跳也平穩許多,但手腳卻像灌了鉛那樣沈重,他彎下僵硬的身體鑽進帳篷。
這裡的輻射值不高,每小時約140毫西弗,防幅充氣帳篷能成為很好的庇護。托爾已經卸下了面罩,半長的黑髮被他隨意綁在腦後,體液回收管的壓痕從嘴角延伸至耳後、脖頸,又深又長。見雷克斯進入第二層防輻簾後將分配好的乾糧遞給他,接著從記憶碟中取出一台較大的通訊設備。
那台通訊器可以向全球的避難地穴進行通訊,操作起來非常複雜,一般來說需要至少兩名操作員一同操作。然而托爾熟練的動作讓雷克斯大吃一驚,他突然開始懷疑還有什麼事情是這個男人辦不到的?
「這裡是跳鼠與白鼬,預計前往塞德萊茨,距離目的地還有37英里,塞德萊茨收到請回答。」托爾操著平淡的口吻說著。
不知不覺,雷克斯停下了咀嚼的動作,開始豎耳傾聽。通訊器的雜訊很多,但都已被使用者過濾得只剩些微干擾。
「這裡是跳鼠與白鼬,預計前往塞德萊茨,距離目的地還有37英里,塞德萊茨收到請回答。」托爾不厭其煩地重複發送訊息,注意力也不斷來回於記憶碟與通訊器上。
幾乎每一個較大的雜訊都會引起雷克斯的注意,彷彿下一刻就能聽見什麼人的回應般。然而,他們面對的卻是一片死寂。為什麼沒有回應?人都到哪去了?雷克斯的心底開始發慌。
一直到托爾關閉機器,整個過程就只有某種噠噠敲擊聲重複環繞,沒有收到任何回覆。
塞德萊茨也被攻陷了嗎?治安區究竟是如何知曉避難所的位置?難道真的有內鬼?那是不是代表其他地穴也都遭到襲擊了?依現況他們還能去哪裡?物資夠兩人撐到哪?
「我們⋯⋯還去嗎?」雷克斯問,他感到一片茫然。
「為什麼不?」托爾反問。
「可是那裡⋯⋯沒有人回應。」
托爾掃了一眼男孩。這一眼讓雷克斯看出了他眼中的遲疑與保留,雷克斯內心一頓。
「我昨晚聯絡塞德萊茨時也是這樣的結果⋯⋯只是我從來沒聽過通訊器會發出那樣的聲音。我想了整晚,決定再試一次,那聲音跟昨晚一樣。」托爾說。
雷克斯沒有說話。
「那聲音有著同樣的規律。我想那是一條訊息,雷克斯。」托爾解釋,「所以我們的目的地不變。」
啊!原來是這個!剛剛怎麼會沒注意到?雷克斯不敢置信地問,「什麼訊息?」
「不知道,那或許是一段密碼。我從來沒見過。」
「那⋯⋯你有把它紀錄下來嗎?也許我能試試?」
想到雷克斯從小就對暗碼的編排與拆解有著過人的天賦,也許這小子真的有辦法得知這段聲音背後的訊息。
「有。」托爾將記憶碟交給男孩。
接下來的趕路途中,雷克斯一直都在重複聽著那段聲響。他把那組音軌錄製到自己的記憶碟中,透過面罩不斷地循環播放,趁著稍微休息的時間不斷地來回對照解碼器。漸漸地,他似乎找到了敲擊的模式,那跟早期被淘汰掉的摩斯密碼似乎有些雷同。
無雲的夜空非常熱鬧,密密麻麻的星星在空中爭相搶奪主導權,每一顆都非常亮眼,偶爾還會有幾顆流星劃過。他們來到一處廢棄的鐵軌隧道旁,隧道內部在幾年前被崩落的山石壓毀,在那之後托爾就改繞溪谷下切。
若明日一早出發,沒意外的話將能在入夜前抵達塞德萊茨。那裡的核污非常嚴重,輻射值高達1西弗,6個小時是這套太空服在那的極限,這表示他們必須盡快進入避難所。
托爾將充氣帳篷搭在隧道洞口,特意挪出一旁的空位留給雷克斯,但由於雷克斯一直專注於手中的解碼器,就這麼跟著鑽進了別人的帳篷中。
就像早就料到一般,等雷克斯進入第二防輻簾後,托爾才卸下面罩。他習慣性地解開太空衣露出貼身的藍色素衣,健壯的脖子、手臂、後背都被管線壓出一條條深長的痕跡。他拿出乾糧咬了一條,另一條放到雷克斯手上。
雷克斯專心的模樣讓托爾看到了卡特的影子。這名年輕男孩繼承了他父親的一身絕技,是個精於計算的潛行者,也是個靈活的武鬥家,是名研究學者也是個發明家。男孩設計了塑型裝置的雛形,他父親改良製作實現,那東西大幅降低了潛行者們執行任務時的曝光度。
因此每一位潛行者都配有一條特殊的黑色墜鍊。
即便解不開也沒關係,再怎麼聰明畢竟他也還只是個孩子,托爾心想,到了塞德萊茨所有問題的答案將會一目了然。如果情況比想像中嚴重,那麼托爾也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潛入治安區、給雷克斯盜取一個新的身份、將自己的塑型裝置給他,讓他活下去。
「⋯⋯合⋯⋯來⋯⋯我⋯⋯」雷克斯一邊咬著乾糧,一邊來回對照著解碼器上的詞彙,口中喃喃唸出幾個字。
「你從哪裡學到這些的?」托爾問。
「小時候聽父親講過幾次。」
「恩。」
托爾注意到男孩提起父親時的語氣,自然且平靜,純粹只是訴說一段過往。這種高度專注力是他年紀輕輕就成為了一名獨立潛行者的主要原因。這個男孩絕對可以利用全新的身份在治安區內活下去,只是願不願意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想到這,托爾嘆了口氣,將身體靠向帳篷邊緣感受著空氣中涼爽的氣溫。夜行動物的鳴叫聲、昏暗的環境漸漸令托爾放鬆了下來,他發現自己很想念伊蓮娜,他想起了兩人在一起的時光。他想念她的聲音、想念她的溫度、想念她的愛。
他克制著拿出記憶碟翻看人物影像的衝動,他不想讓自己在這種時候失控。
噢!他的伊蓮娜!屍橫遍野的廢橋下,她被炸得粉身碎骨⋯⋯他望著那亂七八糟的肉塊許久,才撿起落於牆角的那根無名指,上面戴著的戒指刻著自己的名字,而他手上的則刻有她的名字。
他將沾滿污漬的手指埋在廢橋附近的一顆樹下,他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麼樹,只知道那棵樹即使在黑夜中也非常顯眼,樹枝繁盛、葉片茂密細緻,發出微微的藍色螢光,周圍也沒有其他植被或樹木。就像當初看到她的第一眼,多麽的獨一無二。
埋好了伊蓮娜,他接著將安娜葬在一旁。
與其說是安葬,不如說是立起墓碑。他只找到屬於安娜的面罩,那張面罩被融化得只剩一半,周圍黏著的是皮肉的焦痂。橋下的溪水幾乎被屍塊殘骸堵成水壩,在那裡尋找親人時根本無法分辨腳下踩的究竟是泥水還是血肉。
之所以托爾會這麼熟悉那台通訊器,全因那樣的場景、那樣的味道、那樣的感受在他腦海裡揮之不去。他必須做些什麼麻痺自己。
「匯合⋯⋯前來⋯⋯與我⋯⋯」雷克斯喃喃唸著,他不敢相信真的解讀出來了!他大聲喊道,「前來與我匯合!」語氣裡全是藏不住的興奮。
這樣的組合方式雷克斯從未見過,但能做到的沒幾個人!他的父親很有可能還活著!但這有可能嗎?除了父親以外還有誰?是菲茲嗎?他怎麼會在那裡?雷克斯記得當天晚上在艾普頓有看見菲茲走出會議室啊!
男孩的聲音將托爾拉回現實,他瞪大雙眼看著對方。不同地穴使用不同的通訊密碼,這條訊息是從塞德萊茨發出的!是誰?為什麼必須用這種方式?那裡發生了什麼?還是說⋯⋯這都是預先設計好的?
「幹得好!小子!」托爾扯動嘴角笑了出來,「幹得好!」
托爾眼中的欣喜很快黯淡了下來,雷克斯這才從自我興奮中抽離,驚覺這名跟隨父親一點一點攻佔治安區範圍的指揮官真的非常疲憊。眼下的陰影、下沈的肩膀、無力的動作、沈重的呼吸,雷克斯猜他大概已經連續兩夜未闔眼了⋯⋯
雷克斯忽然意識到自己先前遷怒的行為是多麽的令人失望,父親聚集的勢力並不會理所當然的轉嫁在自己身上。他沒有資格去消耗托爾的忠誠,若非托爾是個富含修養的人,否則他大可在夜晚將11歲的拖油瓶摔碎。就像他說的,人們的意志非常薄弱。
「謝謝你,托爾。」雷克斯說得很誠懇。他只希望一切補償都來得及。
「嗯?」陷入沉思的托爾一時反應不過。他略帶疑惑地看向男孩。
「你一直都是我父親最忠誠的朋友,甚至為了救我不得不埋葬伊蓮娜。謝謝你,還替我看母親最後一眼。」
兩人對視著陷入了沈默。
僅用夜空中透入營帳的繁星螢光,雷克斯就能清楚看到托爾眼中的情緒,那真的非常複雜,有憤怒、有自責、有哀傷也有恐慌。托爾扭開頭,不再與雷克斯有眼神接觸。
「我很遺憾,雷克斯⋯⋯真的。內部消息一定被洩露了,那人藏得很深,非常深,一直到最後一刻。」托爾說,「那是我們人最最集中的一段時間。」
「你懷疑治安區在同一時間襲擊各大避難地穴?」
「昨晚我不止嘗試聯絡塞德萊茨,還有其他。」托爾頓住不再繼續往下講。
「你的意思是,只有塞德萊茨發出那段訊息?」雷克斯飛快思索著,「為什麼當晚你就決定要朝西南走?」
「因為那裡是唯一沒有分配到避難者的地穴。」
「為什麼?」
托爾搖搖頭,「那是卡特的意思,我猜是為了什麼做保留,而現在⋯⋯恩。」
「這件事情有多少人知道?」
「我。」托爾非常艱難地說出這個字。
即便如此,我們依然只能前往塞德萊茨!雷克斯心想,諭視之眼!多麽可怕的東西!一但露出破綻就只能一路走向盡頭!他現在終於知道托爾眼裡的惶恐究竟是什麼了,但他並不認為那樣的猜測是對的。
依照他對托爾的了解,以他的能力,雷克斯不相信他會在途中上浮意識!不可能!
「那段訊息是由不同類型的暗號組成的,其中也有包含摩斯密碼。」雷克斯說,「我認為那是人為製造的可能性更大。」
「誰能做到這樣?」托爾搖搖頭。
「我不知道,這很弔詭!」
夜行動物的鳴叫越來越猖狂,甚至可以感受到牠們正好奇地圍繞在營帳周圍。
「你還記不記得,那天晚上菲茲人在哪裡?」雷克斯問。
「菲茲?為什麼突然問他?」
「他對設計通訊密碼很有自己的一番見解,那些地穴的密碼都是他在做的⋯⋯」雷克斯立刻意識到自己所說的話很有可能成為引導方向。他頓了頓,「他後來去了哪?有先離開艾普頓嗎?也許是他發出的訊息也說不一定?」
「他跟李維在會議結束後就先往北了,至於他有沒有去⋯⋯我是不知道了。」
「假設菲茲在途中發現艾普頓遭遇敵襲,他會不會也先去塞德萊茨?」
「我說過了,這件事卡特只在私下告訴我。」
這事進入一個死循環了。雷克斯繼續思索著,很快想到了些什麼——
「我聽說上次父親對某個潛行者大發雷霆,他是誰?做了什麼?」他問。
「那事已經很久了。」托爾明顯不想談論這個話題。
「在那之後,父親的行為有沒有什麼不一樣?比如說⋯⋯經常改變計劃?」
托爾立刻陷入沈思,接著開始回憶道,「變得有些難以捉摸⋯⋯為什麼你會這樣問?」
「那名潛行者做了什麼?」
「他的任務是潛伏在威司里集團的實驗室裡、回傳研究數據。但他卻自作主張回到艾普頓。」
「喔!那為什麼我聽別人說他是因為遺落什麼東西才讓父親忍無可忍?」
「誰告訴你的?」托爾看了一眼男孩。
「地穴總是會有風。」雷克斯聳了聳肩,「所以哪個是真的?」
「沒那回事⋯⋯」托爾回想當時,「我們一開始看到他的時候都很困惑,但卡特卻很快的支開其他人。」
「但你留在現場不是嗎?」
「原來那隻地鼠真的是你!」托爾的預感一向很準,只要仔細觀察雷克斯的行為就大致上能猜出他的心態,那陣子他表現得非常膽小。就像受驚的禿兔!
「回來的理由是什麼?」雷克斯厚著臉皮繼續問。
「你不是聽到了嗎?」
「我只聽到父親訓斥他的草率行為將造成無可挽回的後果,實驗室裡的人一定發現了什麼,那組密碼已經不能用了。」雷克斯將聽到的話說了一遍,「什麼密碼?」
「資料庫的通行密碼。他說他在偶然的機會下取得那組密碼,但當時負責傳遞訊息的接應人才剛離開不久,短時間內不會再出現,所以他就自己回來了。」托爾說。
「真的太草率了⋯⋯」
「為什麼要問這些?」托爾能感覺到問題背後的目的,但他還不太清楚關聯。
「我猜⋯⋯他有可能在那個時候就上浮意識了。」雷克斯沈吟道,「因為他太執著於某個行動或長時間進行思考,那樣會增加暴露的風險,諭視系統很可能讀到了他的想法⋯⋯哪怕是一瞬間,艾普頓就已經暴露了⋯⋯」
托爾沒有立刻回應。但他那副表情直接說明了他的想法——
「所以卡特才會單獨跟他說話!」
「接觸的人群越多⋯⋯諭視系統所能看到的範圍更加廣闊!」雷克斯點點頭。
就跟病毒一樣,接觸的人越多,傳播得越快越廣——形成的未來藍圖也越清晰,這就是諭視之眼,精算出一切可能,並加以阻止、干預所有結果的發展性!
如果單單只是這樣就能計算、推衍出其他地穴的確切位置,那麼計劃跟時間會暴露也不是不可能的了⋯⋯這就是為什麼那名潛行者能活著回艾普頓的原因!他暴露了!被當成毒餌放了回來!
「對了⋯⋯你後來還有跟那人交談或接觸嗎?」男孩忽然問道。
「當我去看究竟是誰在偷聽時卻發現你已經先跑了,小子!後來我再回去時那人已經離開了。」托爾說。只見男孩尷尬的笑了笑。
「在那之後⋯⋯我是說最近,父親才私下告訴你避難路線更動的事?」雷克斯接著問。
托爾扭過頭盯著雷克斯。
算一算,那已經是半年前的事。從那之後卡特總在最後關頭進行大範圍調配,徹底打亂了行動模式與計劃,設好的時間臨時提前又突然延後。原本擬定的路線也在最後一刻進行變動,這才導致了避難者們手忙腳亂地離開,托爾也是在向卡特確認最後路線時才得知會繞過塞德萊茨——
「治安區很可能還不清楚塞德萊茨地穴的確切位置,你想說的是這個嗎?」托爾問,他終於看出雷克斯一連串問題背後的目的。
「這能說明為什麼有人能從塞德萊茨發出暗號,但卻又不能直接回覆。」
「地表很可能被軍隊佔領了,但地穴還很安全!」
托爾笑了,是打從心底蔓延而開的笑。
雖然這項推測他們並非全然有把握,但至少相比在一無所知的壓迫中前行,這種明朗化的噩耗反而令人安心了不少。
夜空逐漸轉亮、空氣中的氣溫也隨之升高,為了做好準備,兩人一夜未闔眼。
據托爾所說,他們要從溪谷一路下切至谷口,過了谷口就算進入塞德萊茨的表層領域。那裡是座廢棄的大城市,大部分的建築幾乎都被保留了下來。荒涼的脱世之美盡現致命的污染。